第17节

闻声而来的宫人聚集过来,看到半身栽在水塘里,水塘里一片飘着血红的人时,皆瞠目结舌。

这不是……王贵人吗?

第43章 命案

侍卫队将静榭院包围起来。

司罚局遵圣上旨意派了人来, 王贵人的尸体从水塘里捞出来, 浸泡得青紫的脸上被划了数道血痕, 致命伤在脖子侧上, 大开的刀口处,汩汩冒的血水已经凝固多时。

命案交给了司罚局处理,目睹全场的宫人也被封口了,奈何封锁消息的旨意过晚,早有嘴碎的宫人添油加醋地传播开来。

不到半天,皇宫朝堂长安城都知道了后宫一妃嫔惨死。

而这妃嫔在死的那一晚还引起了贵妃娘娘同皇上闹别扭。

谣言经渲染越传越不堪,越传越邪乎。

“啧啧啧……盛宠而骄啊这是……”

“可不是, 听说皇上就看了那妃子一眼,贵妃娘娘就翻脸闹脾气了……”

“我听说是那个妃子龙种,皇上同她去看烟火被贵妃娘娘碰见,贵妃娘娘发怒,推了那妃子一把……”

“可不是,皇上肯定是护着那妃子忍贵妃娘娘不快……”

“天呀!这背后还有这等事,那不就一尸两命了?皇上肯定得严查啊……”

“嘘!听我宫里当官的兄弟说啊,皇上是不让透露这些消息的……说不准啊, 那妃子死的事跟贵妃娘娘有关呢!”

“不是吧, 听说皇上一整晚都同贵妃娘娘在一起,怎么可能是贵妃娘娘干的事……”

“难道是派杀手了?”

“说不准是妖术, 盛宠那么久,就很奇怪呀!”

…………

宫中没有长安城百姓猜测得玄乎离奇,但大多因昨晚目睹静榭院事的宫人嘴碎, 舆论或多或少都指引到了贵妃娘娘身上。

第二日一早的朝堂上。

王贵人的生父王乐山便联合其他妃嫔的官员带头上奏。

须发半白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控诉着失女的心痛,跪求着皇上为女儿讨回公道。

上座的人面色淡淡,“朕已令人调查,王爱卿节哀,静心等候司罚局结果。

王乐山抹把泪,“臣但听皇上安排,臣只是想要皇上给臣一个真相,满足臣为人父母的遗憾……让娘娘走也能安心地走……”

“真相?朕不是说了,司罚局已着手在调查。”

“皇上……”王乐山顶着上座人犀利的目光,半哭嚎半抖嗦着,豁出去般道,“臣听闻了些许,这事同贵妃娘娘脱不了干系,老臣肯请皇上给个真相!”

说着,王乐山重重在地面上磕了几个响头。

一旁王乐山勾搭的其他妃嫔的官员们也纷纷出列,“肯请皇上明察秋毫,还宫中一个真相!”

殷烈望着底下的官员脸都冷了下来。

顾丞相老眼一瞪,朝中间迈出一步,“皇上,老臣有本要奏,王大人不知黑白,道听途说便诬陷绵……贵妃娘娘,臣参他一本胡说八道扰乱朝纲之罪!”

王乐山抬头朝顾丞相看过去,“顾丞相也有爱女,定能知道老朽现在的心痛!而且若真没有关系,为何会有传言流出,丞相你摸着你的良心……”

“王大人也自说是传言,传言的话有几分可信?”顾丞相道,“王大人的遭遇本官深表同情,但本官同王大人不一样,王大人的是爱女,本官的是心中宝,一点苦本官都舍不得让她吃!”

顾丞相暗讽着王贵人未进宫前,王乐山是如何对待爱女的。

王府乱七八糟的家事,早在以前便在长安城三五回上演一出。王贵人是王府嫡女,但王乐山醉心府里的小妾处,特别是小妾生了个儿子后,更是对王贵人同正妻不管不顾,王贵人时不时便去找茬王乐山的小妾,父女两时不时就得闹个鸡飞狗跳一回,直至王乐山把女儿送进宫里府中才得以消停。

王乐山的脸变来变去,“那……那也是有苗头才会有传言!顾丞相教女有方,不知教没教过,什么叫得宠不骄,得胜不躁!”

“那还真没有,既然是本官的宝,本官只教她开心,护她平安,为何要教她虚伪假意?”

王乐山面色涨红,嘴巴一张,话还没出口,便被一旁出列的翰林学士截了话头。

顾大哥:“臣有一问,敢问王大人,王大人所言是在指责贵妃娘娘恃宠而骄?”

王乐山直觉自己要掉坑了,闭口缄默,思考着如何回答时,身旁他勾搭一起上奏的官员径直出列,对着顾大哥直言:“就是这个意思,若贵妃娘娘得圣宠能戒骄戒躁,让其他妃嫔们也能收得一二,会有今日王贵人不幸的事吗?就算这事真同贵妃娘娘无关,那也和娘娘长期以往的作风脱不了干系!”

王乐山心里一咯噔,看着自得其意的官员,暗骂了声蠢货,恨不得刚才没上前踹他几脚堵住他的嘴。

顾大哥一笑,“按李大人的意思,这不是在指责贵妃娘娘,是在指责皇上啊?皇上宠幸谁,还能由娘娘们决定?李大人不满皇上独宠的行径,何必拐弯抹角借贵妃娘娘来说事呢?”

“胡说!”李大人面一青,这个罪名他可背不起,“你休擅自臆想血口喷人!”骂完顾大哥,又赶忙转头跪下,“皇上,臣绝无此意,臣是被冤枉的,皇上定要信臣啊!”

殷烈被底下人吵得脑仁疼,冷眼,“什么时候朕后宫之事可以让你们搬到朝堂上议论了?众爱卿这般能说,朕去请太后来,你们一个个说说看,让你们把自家的领回去可好?”

王乐山带头的众管齐齐摇头嚷着不敢不敢,唯独顾丞相老眼一亮,带着期许的看向皇上。

巴不得皇上金口一开,绵儿就能回府里来。

殷烈瞪了一眼,撇开头忽视顾丞相的目光。

“王爱卿。”

“臣,臣在。”被皇上点名的王乐山牙齿抖嗦着应和着。

“刚才你说顾丞相教女无方,现在人是朕在管教的,王爱卿所言是对朕有意见?”

王乐山冷汗直下,“回皇上,臣失言,臣一时失言。皇上恕罪,给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啊……皇上恕罪!”

殷烈目光回到大殿的朝臣上,眸子冷冽,“朕以后若在听闻到一句半句嚼舌根的,朕定让他后半辈子再也嚼不动舌根。”

王乐山同朝臣齐应答时,发现自己嗓子都吓哑了。

灵霄宫。

顾思绵趴在床边,跟在床榻上爬开爬去的儿子玩躲猫猫。

小皇子生得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小脸上,黑眸圆又大,还未长牙的小嘴呀呀呀地一张一张。

丝绸锦绣服包裹着小身体,露出的小手小脚在床榻上哒哒爬着,一颠一颠地寻着母妃。

顾思绵从床案边冒出头,小皇子兴奋地呀呀直扑过去。

顾思绵咧嘴笑,“找到啦是不是,宝宝真棒棒!”抱起儿子亲了亲他的小脸蛋。

“现在换母妃找你啦……”顾思绵拿着丝绢给小皇子擦口水,“我们吃饱饱再玩哦。碧果姐姐怎么去那么久呢,娘亲带你去找碧果姐姐好不好呀?”

顾思绵抱起儿子,边逗他边走出寝宫。

走到偏殿拐角,却看见碧果在教训两个宫人。

“……再让我听见你们嘴碎,就不是一巴掌这么简单了!”

两个宫人敢怒不敢言,其中一个梗着红脸反驳,“就是娘娘做的,我们说一说怎么了!宫里大家都在说,凭什么打我!”

碧果怒,扬手待打,“就打你如何,他人传什么就信什么,蠢就算了,还敢嘴碎到正宫这边来,没要你命就是好的了!”

顾思绵听得一知半解,愣怔时,怀里的儿子呀呀呀出了声。

这一声惊醒了拐角处的三人。

碧果回头,一惊。

两个宫人脸色一白赶紧先下跪行礼。

“娘娘……怎么出来了。奴婢正想着端米粥进去……”

顾思绵抬手止住碧果的解释,抱着小皇子走到那两个宫人面前。

“你们两个说本宫做了什么?”

两个宫人唯唯诺诺垂这头不吭声。

“现在说,本宫就不怪你们。要不等会本宫自己查下去,就治你们欺瞒之罪。”

两个宫人互相对视一眼,看到贵妃娘娘身后碧果使劲地摇头警告,刚才跟碧果呛声的宫人便挺了挺腰板,道,“回娘娘,宫里传言昨天静榭院王贵人的死是娘娘所为,而皇上为包庇娘娘,将前晚在静榭院的娘娘们和宫人都宣到司罚局审问,唯独不宣娘娘。奴婢所言是听其他人说的,娘娘说好不怪罪奴婢们的。”

那宫人说完已经先行跪下。

顾思绵怔住,既惊讶王贵人的死,又有点生气所有人都瞒着自己。

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同时又要瞒着自己?

反倒自己好像合该不知情地被冤枉。

顾思绵不知该笑还是该哭,小皇子在顾思绵怀里呀呀,那些胖乎乎的小手蹭娘亲的脸。

顾思绵心里微苦,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回身对碧果道,“传奶妈来一趟吧,还有这两个人,放回去吧,别为难她们。”

这两个人看着眼生,应该不是灵霄宫里的人。

碧果边观察娘娘的表情,边应下。

顾思绵转身回殿。

碧果看到旁边可能是寻声过来的几个皇上安插在灵霄宫里的宫人,冷漠地对两个宫人道,“你们可以走了。别说我没救你俩,你俩自己作的死,好好担着吧!”

跟碧果呛声的宫人不屑地哼了一声,边往外走边朝同伴抱怨,“自家娘娘都没当回事,一个奴才就争着抢着去讨好,切!”

碧果静静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两人是送御膳房的补膳过来的,碧果刚将膳食端进后厨,忽然想起忘记端娘娘要喂小皇子的米粥,赶紧返回后厨。

结果过偏殿时,却听见这两个正要离开的宫人在议论娘娘的事。

静榭院的事碧果时常在宫里跑当然也听闻了,再加上皇上私下命人让她们在娘娘面前禁口,她也只当是谣言不作反应。谁知这两个人,竟然在灵霄宫里还敢议论娘娘的不是。

怒的同时,碧果也念在同为相处的宫人面上,庆幸是她听见了,给个巴掌教训警告就好,要是皇上的人听见了,她们脑袋都可能不保。

两个宫人出了灵霄宫,眼前忽地一花,便被人反剪双手给带走了。

“做,做什么?!”

“你们干什么?干嘛抓我们?!”

…………

到死,她们才恐惧地后知后觉,明白出碧果在她们走出灵霄宫之前说的话的意义。

小皇子被喂得饱饱的让奶妈送去了慈云宫。

碧果一直小心观察娘娘的神情,在小皇子还在时,并没有任何问题,小皇子一被奶妈带走,娘娘就开始翻找箱子,然后披上外裳,就待出门。

“娘娘……娘娘……”碧果吓得不清,她刚刚看见娘娘把什么揣进兜里,“娘娘要去哪里……”

顾思绵回头,“你若要跟皇上通风报信,不用问,也不要跟过来。”

“娘娘,娘娘奴婢不说。”

顾思绵抿着唇看着碧果半晌,然后转身走出灵霄宫,碧果踌躇着跟上去。

“娘娘……现在能告诉奴婢娘娘要去哪里吗?”碧果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思绵看着前方目光坚定,“不是都瞒着我冤枉我吗?那我就自己调查,把真相给他们看!”

碧果脸刷白刷白,抖着声,“娘娘……这,这事交给皇上处理,乖乖跟奴婢回去好吗?”

“你要回,你回,我不回!”

静榭院。

拱门处,两个侍卫在把守。

顾思绵躲在角落观察,旁边跟着的碧果焦急不已,不停在搓手。

第一步当然是去里面找证据。

但又不能让侍卫发现,一发现皇上准得知道。

顾思绵咬唇,苦恼了一会,目光定在碧果身上。

碧果头皮一麻,“娘娘,为什么这样看,看奴婢?”

顾思绵甜甜一笑,“你,去引开门口的侍卫。”

碧果眼睛瞪大。

“不去的话,我就不原谅你同皇上欺瞒我的事了!我还在生气中呢!”

碧果犹豫又无奈地走上前去。

顾思绵等着碧果将人引开,左看右看哒哒哒迅速地跑进去。

院里水塘边还有些血迹,顾思绵蹲下来有模有样地摸了摸。

然后起身,环视了四周一圈。

恰逢院门口传来侍卫的声音。

“什么猫?影子都没有,下次注意点,娘娘的猫要看好了!”

“对,你自己去旁边找找,我们不能离开岗位太久……”

顾思绵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牙齿哆哆嗦嗦着,提起襦裙角,慌慌张张寻一个假山躲在其后。

她还没找呢,可不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看着两个侍卫重新回到门口处的背影,顾思绵突然眼前一花,背后突然探出一双手,捂住自己的嘴,拖拽着自己到深处。

“唔唔唔……”

顾思绵拍打着不停挣扎。

耳畔传来一道沧桑沉稳的声音。

“娘娘莫怕,是我。”

第44章 假山

幽深的洞, 布满苔藓的石壁, 曲延直上的石阶。

“再往上, 就到静榭亭台上了。”耳畔的声音道, “娘娘,陪奴才到这里,咱们不上去了好吗?”

“上面太亮了,奴才不喜欢。”

耳畔的声音低低自语着,顾思绵听到自己咚咚直鼓的心跳声,她害怕得直咬着唇,身后的人将自己拖拽到台阶处, 便忽然松开了手。

顾思绵没了束缚,立马弹一样躲到一边,进来的口被人堵住,顾思绵背紧靠着石壁,目光看向拖拽自己的人,借着石阶上头洒下的点点光,顿时将前面的人看了个清楚。

顾思绵瞳孔猛一缩,嘴半张着, 声音半晌才出来, “你……你……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的衣服……”顾思绵看着前面人一身深蓝公公服,“……你不是御厨吗?”

半暗半明的光线, 少年眉目深沉,只紧盯着顾思绵一张一合地问话的表情,缄默不言。

顾思绵没得到回话, 反而被冯斗盯得奇怪,尴尬地挠挠脸,“那,那……无事的话,我,我先走了啊。”

几乎是顾思绵话一落,冯斗便出手拦住了顾思绵。

“娘娘……”冯斗道,“不问问奴才为何在这里吗?”

顾思绵:“……”

没记错的话,她刚才第一句不就已经问了来着?他刚才是根本没听自己讲什么吧?

顾思绵缩回迈出去的脚,顺着他的话问,“那,那你为何在这里?”

冯斗微微垂眸,眼里一片平静,“因为奴才得躲在这里。”

“躲?你犯事了吗?”

冯斗盯着顾思绵水灵的圆眸,心里突然一阵苦涩,极轻极轻地嗯了一声。

“啊?严重吗?躲不是办法呀。去认罚,将功补过,然后……”

“很严重。”冯斗打断顾思绵的话,向她进了一步,“严重到,只要出了这里,奴才就必死无疑。娘娘还劝奴才出去吗?”

不断靠近的冯斗有些可怕,泛着血丝的眼底阴冷森森。

顾思绵瞪大眸,忽然想起洞外是静榭院,而静榭院里刚发了一场命案。

顾思绵遍体一寒,半天找不到声音,“你……难道,外面……你……”

顾思绵紧张地说不清,但冯斗听清了她的意思。

“是奴才干的,娘娘。”冯斗探手摸上顾思绵的发鬓,“奴才杀了人,就在外面那个水塘里,娘娘。”

“为什么?”顾思绵难以置信地推开他,她难以将那个羞涩的少年同杀人这个字眼扯在一起。

因为娘娘您啊。

冯斗被推了一把,往后倒退几步,目光不离顾思绵身上。

“你为什么杀她?你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吗?”顾思绵蹙眉,“我带你去见皇上,你不要躲了,躲这里没有意义,你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去认罪好吗?”

顾思绵拽起冯斗的衣袖往出口走,没拽动,反而被冯斗反手拉回原处。

“娘娘,奴才出去就是一死……起码让奴才死前,多自在会,行吗?”

顾思绵哑口无言,但还是松开了拽着他袖子的手。

顾思绵在台阶上坐下,叹气,“你说你,好好地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冯斗似乎很开心,在顾思绵旁边坐下。

“奴才不好……”

顾思绵忽地侧眼看他,严肃道,“你为什么杀她?王贵人和你有仇吗?你要把自己后半辈子搭下去?”

近看顾思绵的眸子好像有亮光在跳动,冯斗愣怔,干涩的嘴张了张,胸腔的心跳动得异常。

因为您啊,因为娘娘您。

冯斗移开目光,轻飘飘地开口,“奴才爱慕她,爱而不得,只能这样做。”

顾思绵瞠目结舌。

冯斗苦笑,“喜欢皇上的妃子,奴才很恶心吧?”

顾思绵拍了他一脑门,“你是丧心病狂!不是喜欢她丧心病狂,你喜欢还伤害她才丧心病狂!”

冯斗被打得突然,呆了呆,而后嘴角扬了扬。

“她是皇上的妃子,奴才没法。”

顾思绵因皇上妃子这个词眉头蹙了一下,“皇上他没有和她们有……哎呀……”顾思绵挠挠头,“反正就是如果你们两情相悦,皇上很好说话的。”

“你没必要杀她,知不知道。”

“知道。”冯斗观察着顾思绵的一举一动,眼神黯了黯。

“知道你还做?”顾思绵撑着下巴气鼓鼓。“浪费了你的好手艺了……真是……”

冯斗哭笑不得:“……”

“行嘞。”顾思绵起身,拍拍裙子,“我带你呢去见皇上,你一五一十交代好,听从审判,争取减刑。”

冯斗忽地拉住顾思绵的手臂,顾思绵回头,光线在冯斗背后散着一圈毛茸茸的光,少年的眼眸微颤,“……如果是娘娘您呢?”

“嗯?”顾思绵没听明白。

冯斗心脏直跳,“如果奴才爱慕的是娘娘您呢……”

顾思绵瞪大眼,“不是吧?你想杀我啊?”

冯斗:“……”

碧果躲静榭院外,半天不见娘娘出来,焦急得不行,踱来踱去,实在撑不住了,大不了娘娘骂就让娘娘骂会吧,娘娘可不能有事。

“两位大哥。”碧果磨搓着双手,“贵妃娘娘在里面,能否麻烦两位大哥奴婢进去找娘娘,要不你们帮我看一下也行。”

侍卫互相对视一眼。

“贵妃娘娘?别说笑了,我们一直这里守着,哪有什么贵妃娘娘……”

“不是的……”碧果咬牙,“刚才奴婢麻烦两个大哥找猫,其实是为了让娘娘进去……”

侍卫俩的脸色突变。

两人又对视一眼,一个转身进里面找,一个严肃地批评碧果。

“你知道你那行为多危险吗?要是让皇上知道,咱们仨命都不保!”

“对不起对不起……”

进里面找的侍卫出来,“你在讹我们吗?里面别说贵妃娘娘的影子,一只苍蝇的影子都没有!”

侍卫狐疑地看着碧果。

碧果慌得眼泪都下来了,“不可能,我家娘娘就在里面……完蛋了完蛋了……你们再好好找找……”

“行了行了,你快走……”

“小心告皇上那说你扰乱公事……”

碧果原地踱了踱脚,擦擦泪,转身往太极宫跑。

御书房。

解池俞望着御座上的人,“皇上宣臣来,是怀疑臣同王贵妃一案有关?”

殷烈抬眼,“司罚局将你们该审的也审了,该问的也问了,朕何必多次一举再招你来审问?”

“臣愚昧,不知皇上招臣来……”

“漠城一事,你的奏折朕很满意。不过,如今有再好的章程也没用,得要一个好官治理漠城才行。”

解池俞垂眸,“皇上的意思是,要派臣前往?”

殷烈挑眉,“没错。没有人能比你自己更适合执行你写的治理章程了。解爱卿意下如何?”

解池俞深吸一口气。

调遣到北疆他没什么问题,当官施展报图到哪里都一样。不过,他总觉得皇上还另有用意。

解池俞,“臣冒犯,皇上是否是因娘娘的缘故故意派遣臣到北疆?”

殷烈大言不惭:“是。你有才能是一回事,朕看你不顺眼是另一回事。解爱卿莫担心,朕公私分明。”

解池俞:“……” 能不担心才怪。

和皇上在谈议了半会漠城方案,解池俞正待退下,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回身。

“臣冒犯一言,贵妃娘娘是臣从小看着长大,臣待她同亲妹一般,近日王贵人之事,皇上同臣都知与贵妃娘娘无关。可是,长安城如今流言蜚语漫天,皇上护贵妃娘娘,能护住这些流言恶语永远不钻进贵妃娘娘耳朵里吗?”

殷烈沉脸。

解池俞视若无睹,“归根究底,臣认为病因在皇上身上。臣冒犯多言,望皇上恕罪。”

殷烈点头,“无妨。朕清楚你的意思。不过,爱卿这一说,朕这可忧心了,将你调遣到北疆,是不是还不够远?”

解池俞,“……”

解池俞前脚刚离开,李公公匆匆带着一人后脚便踏了进来。

“皇上……”

李公公面色苍白,“看守冯斗的侍卫们发现监制冯斗的公公只剩中衣被绑在屋里,冯斗两天前就不见了。”

只剩中衣的公公额头发青,瑟瑟发抖,“皇上,皇上为奴才做主啊!冯斗那日说身体不舒服,奴才让侍卫们给他拿药后,他就把奴才打昏绑起来,把奴才衣服穿走了!”

“期间他还穿着奴才的衣服进进出出,每次出去都将奴才打昏,还给奴才喂药,奴才能活着见皇上,真是大幸啊皇上!”

“混账!”殷烈面色阴沉。“何时开始的?”

“就,就那日,烟火宴的晚上!对,奴才同他路过静榭院,他回来就说自己不舒服……”

“传朕令,搜遍整个皇宫也要将人找出来!”

皇上话刚落,殿外宫人进来通报。

“禀皇上,贵妃娘娘的婢女在殿外求见。”

“宣进来。”

第45章 回忆

碧果一进殿, 扑腾一下便跪了下来, 泪如雨下。

“奴婢有罪婢女有罪, 奴婢把娘娘弄丢了……娘娘去了静榭院, 怎么都找不到,奴婢对不起娘娘……求皇上去找找娘娘……呜呜……”

殷烈心头窜火,甩袖出殿。

李公公扶起碧果,“快别哭了,找到娘娘要紧。”

碧果不断呜咽着,踉踉跄跄地跟着李公公出了殿门。

假山洞穴里。

顾思绵坐在石阶上,撑着下巴专注地听着冯斗讲故事, 每当冯斗停下来思考,她便忍不住出声催促,“然后呢?然后呢?他进宫找到他养父了吗?”

“找到了。”冯斗回神,语气淡漠道。“不仅找到了,他们还相认了。”

“哇!真好!那他接下来要干什么,先报恩还是报仇啊?”

冯斗笑,眼底却毫无笑意,“两个一起报。”

“两个一起?”

“因为他报了仇也是相当于还养父的恩。”

“那他养父在宫里当什么呀?”

冯斗顿了一下, “当厨子吧, 因为奴才也是个厨子,厨子这个好说。”

“咦, 讨厌!讲故事怎么能突然才想好角色,不行不行……重新来,一点都不入戏!”

冯斗笑得温柔, “奴才的错,奴才重新说,行吗?”

顾思绵努努嘴,“快说快说……”

“话说呀,小冯的养父是宫里的顶顶有名的御厨,宫廷宴席没有他没参加过的,山珍海味样样拿手,一道竹笋虾饺皇,一盘凤尾鱼翅……宫中人尝了都赞不绝口……”

顾思绵下意识咽咽口水,抿了抿嘴。

冯斗笑,“娘娘饿了么?”

顾思绵撇撇嘴,“哼,讲你的故事!别想扯开话题!”

“养父在御膳房辉煌过一时,但和小冯相认识时却正是他最落魄的时候……”

“喏。”顾思绵从衣兜里掏出几块酥糖,一块放进嘴里,一块递给冯斗。“可甜可甜了。”

冯斗接过,方方正正的酥糖卧在手心,上面还撒着白白的芝麻粒。

冯斗合上掌心,垂下眼,缓了一会才控住住鼻尖的酸涩感。

睁开眼,顾思绵含着糖,圆眸好奇地看着他,“你刚才在哭吗?”

冯斗脸和脖子瞬间一红,撇开脸,“才……才没有……娘娘……莫开奴才玩笑了。”

顾思绵咧嘴偷笑,“不逗你啦,你继续讲呗。”

冯斗不敢侧头看顾思绵,等面上的燥红消退一些,盯着石阶继续,“……小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养父被冤枉同皇上妃子的婢女苟合,受罚才在御膳房过不下去的……”

“和婢女苟合?”

冯斗眼底微沉,“其实,在先皇时期宫中也有类似真实例子发生,说是有个受宠的娘娘丢了祖传手镯,先皇命人搜了全宫,然后在一个厨子的住宿处发现了。厨子解释是那娘娘身边的宫女拿来办置燕窝抵押的,然而那位娘娘却说她用银两置办燕窝了。所以,先皇将婢女唤来问话,婢女却说是和厨子有私情,偷拿娘娘的手镯讨好厨子……”

顾思绵听得认真,“然后呢,厨子真的和那婢女有私情?先皇怎么处置的?”

“没有,这个厨子在宫外已经有家室了,等着他到期出宫团聚……那个婢女只是单恋,偷了娘娘的手镯交御膳房换置燕窝,自己独吞银两罢了。先皇还能怎么做,他杖毙了厨子和婢女,以儆效尤……”

“厨子明明是清白的,含冤而死还不算,而他的妻子得知他苟合婢女被处死后,忧愤病倒,甚至放了火想同儿子一起去地下找厨子……”

“更可悲的是,厨子的儿子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他娘骗他说他爹死是因为做菜太好劳累过度病死的……厨子的儿子从小学着做菜,就想继承爹的手艺发扬光大,到宫里让每个人也赞不绝口……”

顾思绵看着冯斗落寞的侧脸,有一瞬间分不清他是在讲故事还是在讲自己。

“瞧奴才讲到哪了,讲得自己都有打入感了。”冯斗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娘娘还听吗?”

顾思绵盯着他半晌,“你要是难过的话,不要讲了,我陪你静静坐会。”

冯斗眼眶一热,咬紧牙,仰头闭眼。

“娘娘……”

您又救了奴才一次了。

上一次是万盛宴万念俱灰下,在菜品里下毒打算呈上给万盛宴的客人时,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踏上征途的,即便可能还没送到盛宴桌案上,他就会被发现斩首。他那时那么想死,在路上却遇见了娘娘。

那么干净一尘不染的人,叫住了自己。

他看着那双眸子,才知道自己还能有活着的感觉。

“嗯?”顾思绵不明所以地应了声。

“奴才,真的很开心……”冯斗忍了多时的眼泪还是滑了下来。

如果拿进宫起这一段日子当一辈子来讲,冯斗也有其前半生和后半生之分。

前半生是救完落水的娘娘之前,他入宫,只为做好料理,发扬爹的手艺,让爹娘九泉之下能欣慰,他们冯家还是能出代代御厨,他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前半生除了御膳,还有一个理想,便是找一个像娘娘这般的媳妇,会笑得甜甜地夸他的菜好吃,会给他生一群孩子,她陪孩子玩闹,他给她们安家庇护。

而后半生,在救了娘娘后,那个叫花公公的养父找上了门。冯斗的爹就是先皇期那个被冤枉杖毙的御厨,在进宫前,他一直过活在娘亲编织的谎话里,爹死是因为荣耀而死的。就算娘亲发病放火烧了屋子,冯斗也从未有过质疑。

在冯斗从火场里逃出来后,娘亲却在火里去世了,小冯斗一路乞讨往长安城走,饿昏在路边,是花公公救了他。

那个和蔼的胖老头,收养了他。

陛下表妹珠圆玉润

  • 作者:鱼没刺骨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10.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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