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冯斗同一群一样被收养的人生活在大宅子里,等他大了一点,花公公放他去闯荡,他四处拜师,即将他们冯家的厨艺学精又学了别的手艺。

然后他进宫了,过了考核,一步步坐上了御厨的位置。

他没想过能在宫里见到养父,他还在伤感以后见不到娘娘时,养父却给他带来更为惨痛的消息。

他告诉他,他爹死的真相。

冯斗去查了半月的资料,去问了所有的宫中还知晓的老人,真相告诉他,他爹的死是耻辱,从来都不是什么荣耀。

那几天,是他这一生最难过的几天。

他夜夜哭哑了嗓子,吃不下东西饿得消瘦。他恨爹娘,恨这座皇宫,更恨自己。

他再也不能怀着以往的荣誉做菜,他厌恶御膳房,厌恶他努力多年来所拥有的一切。

当他收到养父给的第一个任务时,他毫不犹豫就接下了。他换上了养父准备的公公服,抹了些许锅底黑涂脸上,他瘦得自己都认不出,哭哑的嗓子还在恢复中。

人不人鬼不鬼的他,将地图和迷情香交给了那个天真胆大的突厥公主赛雅娜。

事情闹大后,万盛宴时,他想一死了之,但他不甘愿,想着死之前拉个垫背,让皇室之人也尝尝苦头。

然后,冯斗在路上遇见了娘娘。

娘娘救了他。

从她叫住自己的那一刻起,冯斗心脏有了跳动。

养父暴露死后,冯斗也被监制了,他无所谓,只要能偶尔见到娘娘,他便知足了。

可他看见了什么?

烟火宴,皇上抱着别的女人,娘娘那么难过,她的脸那么白,眼里那么委屈。

皇上怎么能?那个女人又怎敢如此?

皇上不守护,就让他来守护吧。

让他来,给娘娘开路,娘娘获一切恩宠,他,让他,替娘娘将一个个障碍铲除掉。

冯斗藏了御膳房的一把小刀,大概是因为他无欲无求的这些天,皇上消减了看守他的人数,只派了两个侍卫专门看守他的住处和一举一动,派一个公公专门跟着他监制。

冯斗回了屋,骗公公说自己身体不适,公公让两个侍卫去拿药,他便趁机打昏了他,他把他捆了起来,塞抹布在嘴里,扔到柜子里藏好。

他换上了公公的服饰,藏好小刀,出了住处。

侍卫不疑有他,他走后尽职尽责地守着门。

冯斗一身公公服,装作是为主子办事的模样,匆匆走在道上。

后宫也只有灵霄宫里里外外都是把守。

冯斗之前看了花公公留的简易的宫中地图,找到了王贵人的住所,传是皇上召王贵人侍寝,将王贵人单独带了出来。

那个话多的女人,一路兴奋地叽叽喳喳,以为是自己晚上那不小心地一扑,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冯斗将人带到静榭院。

王贵人讲了一路才发现不对头。“皇上怎么传本宫到这里?这烟火不是早散了么?黑灯瞎火有什么好看的。”

“娘娘不知,这里是皇上对娘娘一见钟情的地方。皇上当然想在这里见娘娘了……奴才先行退下,娘娘在稍等皇上片刻。”

冯斗退到了假山后,将公公服脱掉,只剩中衣。

从背后接近王贵人,捂住她的嘴,用熟稔的处理食材的刀法,在那纤细的脖子上开了一大刀口。

鲜血涌溅在中衣上。

王贵人倒下,冯斗看着那张脸,面无表情地划了几刀,在水塘里洗净刀子后,将王贵人脸栽进水塘里,回假山后穿上公公服,便离开了。

冯斗穿着公公服回了住处,将带血的中衣换掉,塞到床底下,然后看了看柜子里的人,将侍卫拿来的药,全部喂给了他,打昏后,穿着公公服去御膳房。

他在路上寻了地方脱下公公服,藏好,换上自己的衣服到御膳房做事,然后回住处在在路上换上公公服回去,在去太医院抓把药带回去。

看守的侍卫看公公拿着药进进出出,以为是冯斗生病了躺屋子里休息。

直到王贵人一事调查开来,王贵人的宫人说是一个公公带走娘娘的。

冯斗杀人就没想过平安躲过,在听到宫里着手调查所有公公时,冯斗藏好小刀,去了静榭院。

趁着侍卫换岗的一点空隙,他躲进了静榭院假山后的洞穴。

冯斗偶尔想,不管不顾将娘娘绑过来,或者他闯进灵霄宫,拿着刀子威胁娘娘,哪怕是几分钟,能和娘娘待上几分钟就好。

苍天可能是听到了他的心。

在这个寂静的午后,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送上了门。

第46章 册封

洞穴里静谧了一会, 只剩顾思绵咯嘣酥糖的声音。

冯斗情绪平复下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条丝绢。

冯斗因眼眶红不敢回头看娘娘, 僵硬着盯着那皙白手上的粉色丝绢。

“喏, 接着。”顾思绵将丝绢塞进冯斗手里,“擦擦脸,都快成大花猫了。”

冯斗捏着柔柔的丝绢脸一红。“谢……谢娘娘……”

顾思绵含着糖,撑着下巴晃悠着脑袋,“别谢太早,洗干净还得还我呢。”

冯斗笑,将手心里的酥糖包在丝绢里, 握在掌心里。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顾思绵忽然直起腰,前前后后张望着。

冯斗脸色突变,齐齐小跑的脚步声,佩刀碰撞的声音,就在洞穴外。

顾思绵看出了冯斗脸色不对,小心问道,“……是有人来了吗?”

出口忽然传来声响。

“假山后有洞,进去搜。”

冯斗拉着顾思绵起身, “娘娘, 奴才带你到到上头去。”

直延向上的石阶,走出去便是静榭台, 耀眼明亮的日光令两人踏上亭台的一刻纷纷抬手遮住了眼。

顾思绵缓缓放下手时,一眼就看见了前面的人。

殷烈面沉如水,泛冷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扫视。

冯斗心一突, 下意识伸手将顾思绵护在身后。

“皇上!”顾思绵圆眸一亮,连蹦带跳地朝殷烈扑过去。

殷烈接住人,顾思绵环住皇上的腰,脸埋进皇上宽阔的胸膛里,眷恋地蹭了蹭。

殷烈垂眸,抚摸着顾思绵的后脑勺,在她耳畔淡淡道,“别以为撒娇就能完事了,今日的事,晚上朕再同你慢慢算。”

顾思绵:“……”

顾思绵咬着下唇,抬眼看皇上,水灵的圆眸盛满乖巧和讨好。

殷烈移开眼,按下顾思绵的头,将人直接按回怀里。

从假山口进来的侍卫登上石阶上来,一上静榭台,立马将冯斗反剪双手押制住。

冯斗没有任何反抗,任侍卫押住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思绵的背。

他第一次知道,娘娘见到一个人能这么开心,连跑过去的裙角,发丝,跳动着光线的背影……都透露着欢愉。

冯斗颓然,以前他觉得不公,娘娘和他一样,他们只是没得选。

如今,他只觉得难受又释怀。

冯斗捏紧手心的丝绢,目光一移,同皇上冷冷的眼神对视上。

那一刻,冯斗撑不住先移开了眼,承认自己是真的输得彻底了。

侍卫押着冯斗往下走。

顾思绵晃晃头,扭开皇上的手,抬眼。

“皇上……这事可以从轻处理吗?”顾思绵眸里是不忍和哀求。

殷烈静静地盯着顾思绵片刻。

移开眼吩咐,“暂时将人关进牢里,待审。”

侍卫们“是”了声。

冯斗低垂着头,忽然使劲挣扎起来,摆脱侍卫,往石阶洞穴处跑去。

侍卫们以为他要逃,站起来就去追。

冯斗停在石阶处,回头深深看了眼顾思绵的背影一眼后,转回目光,盯着幽暗洞穴里直延坎坷的石阶,莞尔一笑,闭眼后仰,任由身体滚落下去。

侍卫们追到洞穴口,伸出手没拉住他,惊站在上面望着底下呆住。

顾思绵在冯斗挣扎侍卫时刚要回头看,便被皇上捂住了自己的眼。

黑暗中扒着皇上手的顾思绵隐约听到一声闷响。

然后是一片寂静。

“皇上……让臣妾看看……”

殷烈手依旧捂着顾思绵的眼,将人带离,转头吩咐侍卫,“把人逮捕了关起来。”

侍卫望着石阶下血肉模糊的人,一时没理解皇上的话。

旁边侍卫机灵,捅了捅傻楞的伙伴一下,应下,“是。”

顾思绵被皇上蛮力抱出静榭院。

眼前重获光明,顾思绵便不满地拿眼瞪皇上,叉腰气鼓鼓。

殷烈捏了捏她的鼻子,“还有空关心别人?嗯?别忘了你自己现在也是'待罪’在身。”

顾思绵的气焰一下子弱了一截,然后想起什么,又膨胀起来。“哼!皇上不提臣妾还差点忘了!都是皇上的错,联合着所有人瞒着臣妾!所以……臣妾无罪。”

殷烈挑眉,顾思绵心虚地和皇上对视。

腰板挺得直直的。

“很有骨气啊……”殷烈捏着顾思绵的脸,“算准了朕不舍得罚你是么?”

顾思绵无辜地眨巴眨巴眼。

殷烈目光流连在顾思绵脸上,“朕是不舍得罚你……不过,你宫中的人,尤其是你那个婢女,朕怎么也得给个看管不严的罪吧?”

顾思绵立马想到碧果,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顾思绵迅速认错,“皇上,臣妾知错了。”

殷烈:“……”

皇上哼了声,背手往回走,“你认错和朕罚他们是两回事。”

顾思绵苦恼地撅着嘴跟上,“臣妾都认错了,你别罚他们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顾思绵在皇上身边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挡着皇上前进,硬要得到个满意的答复。

殷烈停下,“再不好好走,朕就抱你走。”

顾思绵拉着皇上的袖子,坚定不移,“皇上答应我,我就好好走。好不好?”

殷烈一把将人横抱起。

顾思绵惊呼一声,而后圈住皇上的脖子保持平衡,继续道,“好不好?”

殷烈勾唇,意味深长,:“看你表现。”

顾思绵:“……”

皇宫里传出来的王贵人一案结案一事,经有心人渲染传遍长安城。

“凶手被逮捕了?”

“宫中查案速度就是快啊,这才几天,就结案了。”

“嗐!还别说,这次不仅冤枉了贵妃娘娘,还得多亏贵妃娘娘才抓到凶手的呢!”

“呀……我也听说了,听说是那凶手躲假山里,是贵妃娘娘命都不顾,那些侍卫啊都不敢进去,贵妃娘娘义无反顾进去,把人劝出来认罪的!”

“对对对……我听我宫里当职的兄长说啊,那场面可惊险了,贵妃娘娘好像还被划了一刀……”

“呀……我当时就说了,贵妃娘娘这么善良怎么可能是坏人,哎呀……这一刀得多疼…贵妃娘娘当时肯定是跟皇上在一块的嘛………”

“就是就是……贵妃娘娘一出来还晕倒了呢,还是皇上抱回去的……”

“哎……贵妃娘娘宅心仁厚,应该是我们大殷的皇后啊……”

“对嘛……这凤位娘娘最合适了……”

…………

长安城百姓酒足饭饱的闲谈不歇不止。

而朝堂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殷烈位于上座,俯视底下群臣,“王贵人一案,朕也反思良久。”

朝臣屏息凝神。

殷烈锐利的眸子扫视大殿一圈。

“这次的事,朕有责。朕思虑再三,决定册封顾贵妃为后,遣散后宫,此后永不纳妃,杜绝后患!”

皇上话一落,朝臣皆是一惊。

“皇上,三思啊!”

有大臣跪下启奏,“皇上,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大殷子嗣繁荫啊!”

殷烈挑眉,“朕有子嗣。”

大臣:“……可是……”

殷烈:“嫌少?朕同贵妃继续努力,你担心什么劲?”

大臣:“……”

“还有谁有异议?”殷烈目光巡视底下人一圈。

“臣有话,皇上此事非同小可,还望皇上同太后娘娘商量再作决定。”

“李公公。”殷烈唤道,“去慈云宫问太后,朕给她再添个皇孙,问太后要不要。”

李公公“嗻”了声迅速退下。

“皇上,这……”大臣面一青。

殷烈犀利眸子扫过去,“嗯?朕不是派人同太后商量了?还有意见?”

大臣悻悻闭上嘴:“……”

朝臣内心腹诽:商量的明明是两码事。

早朝一结束,皇上要遣散后宫,立贵妃为后的消息不胫而走。

长安城百姓又沸腾了。

“天啊!一生一世一双人!太浪漫了!”

“皇上圣明还专情,贵妃娘娘善良可爱,他们就是天生一对啊!”

偶尔有几句酸涩的嘲讽出现,“我猜啊,就是贵妃娘娘善妒,才逼着皇上遣散后宫的!”

该言论一出,便被百姓骂了回去。

“贵妃娘娘善妒?好笑?明明是皇上深情,你这是污蔑圣上,大逆不道!”

“就是!要不是有贵妃娘娘,凶手能那么快被抓到吗!”

“对,贵妃娘娘还是宫里头一个诞龙嗣的娘娘,又善良又贤惠,就该是殷朝的皇后!”

“咱们安居乐业都靠皇上治理有方,现在皇上专情一人,怎么会有人不同意?”

“谁?谁敢不同意?俺见一个打一个!”

…………

慈云宫。

太后逗着小皇子,听到嬷嬷的话,愣了一下,“烈儿要遣散后宫?”

嬷嬷,“是呀,宫里都在传,皇上在早朝上亲口宣布的,还要封贵妃娘娘为后呢。”

小皇子呀呀呀地扒太后的手指头。

太后摇摇头,“怪不得今早李公公还来问哀家什么皇上要给哀家再添个皇孙的话……原来搞这出呢。”

嬷嬷,“娘娘,那您要劝皇上吗?”

“劝什么?”太后笑着给小皇子擦口水,“后宫那一群养着也不能下蛋,散了也好。何况还是立绵儿为皇后,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

嬷嬷也笑,“娘娘圣明,照皇上同贵妃娘娘的恩爱,娘娘不久肯定还能再添个皇孙。”

太后逗着小皇子,“乖乖,你母妃再生个乖乖陪你玩要不要呀?”

小皇子肉爪抓着太后的手指,咯咯直笑。

太极宫。

顾思绵一见皇上回来,立马蹦上去。

满眼焦急,“皇上,外面说的是真的吗?”

殷烈目光柔和,“是真的。朕即日便能下旨昭告天下。”

顾思绵退后一步,抿抿唇,眼睛委屈地一垂,眼泪就掉了下来。

“皇上骗人……”顾思绵抹着泪,“皇上骗人……”

殷烈无措,一头雾水,“怎么了?”

“莫哭……”殷烈上前,心疼地俯身,“你不愿的话,朕不强求……”

顾思绵吸吸鼻子,“你明明说了,不斩首的!你还……还马上……马上就砍脑袋……”

殷烈:“……”

殷烈冷静下来,“你说的是冯斗的事?”

顾思绵哽咽,“要不然呢?宫里……宫里都在说……呜……”

殷烈气笑了。

顾思绵看皇上笑就更生气了。

边掉泪边委屈地背过身。

“宫里传的事,是朕想让他们知道的。怎么能当真?”殷烈道,“朕已经把冯斗送去南夷之地开荒,他脑袋是保了,但该受的罪可逃不了。”

冯斗摔下石阶,被侍卫带走,竟还有一丝生息。

皇上命人医治他,关起来,等他好一些,便打算派人送到南夷地去。

顾思绵扭过身,“真的?”

殷烈冷哼了一声,“嗯。”

顾思绵扑上去,在皇上脸上亲了一口,“皇上最好了!”

殷烈耳朵一红,哼了一声,“刚刚谁还跟朕闹别扭来着?”

顾思绵咧嘴笑,“皇上大人不记小人过,真是,宫人的传的话,臣妾以后都不听了。”

殷烈眼神闪了闪,“那你除了这件事,还有听见宫人讨论其他什么事没?”

顾思绵歪歪头,“什么事?”

殷烈耳朵红,不看顾思绵澄亮的眸子,有点恼怒,“……你去外面抓一个宫人问问!”

顾思绵奇怪地起身,出了殿。

一会儿又跑了进来,小嘴半张,眼睛因为震惊睁得大大的。

因为跑得太急,还一下子撞进了皇上怀里。

“皇,皇上……她们说你要遣散后宫?要立臣妾为后?!”

没等皇上回答,顾思绵又自个挠挠脸,皱眉自语,“可皇上刚刚还说宫里传的事不能当真呀?不可信吧?”

殷烈笑容僵住:“……”

第47章 争醋

恼羞成怒的皇上花了一晚, 让顾思绵从里到外清清楚楚地知道, 什么话叫做不可信什么话叫做可信。

第二日, 立后的圣旨昭告天下。

钦天监得令负责挑选黄道吉日举行册封大典, 内务府筹备典礼事项。

宫中忙碌起来。

而作为长安城街头巷尾欢腾一气谈论的主角,因昨晚皇上“惨无人道”的欺压,正窝在软被下熟睡。

殷烈下了早朝,回到太极宫,远远看见顾思绵的婢女碧果正抱着小皇子在殿门口同李公公谈着什么。

碧果见到皇上,连忙蹲身行礼,“奴婢参加皇上。”

“怎么回事?”

“回皇上, 小殿下哭闹不止,奴婢想是想念娘娘了,但娘娘还在睡,奴婢怕扰了娘娘清梦,故踌躇在外。”

“送去慈云宫让太后哄。”

碧果为难,“回皇上,小殿下刚从太后那回来。”

就是因为太后也没法,才需要娘娘啊。

殷烈皱眉, “行吧, 交给朕就好。”

碧果如释重负,把小皇子交给皇上后, 利索地退下了。

小皇子紧闭着眼迸泪珠子,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小嘴哇哇大张着。

殷烈颠了颠怀中的肉团子, 一边踏进殿里,一边漠然道,“不许哭了,再哭就别想见到你母妃。”

小皇子躺在父皇怀里,像是听懂了父皇的话,睁着黑亮的葡萄眼眸,迸着小泪花,却没在啕哭了。

殷烈吩咐一旁宫人下去备热膳,抱着儿子进了寝殿。

顾思绵睡得正熟,迷迷糊糊觉得身上一重,然后又是一轻。

接着是皇上低沉的嗓音,“谁准你爬你母妃身上的?”

然后是呀呀呀的一串婴儿语。

顾思绵撑开眼,便看见皇上举着儿子,小皇子看到母妃,兴奋地直伸着小胳膊乱舞,嘴里更是一连串呀呀语。

殷烈“啧”了声,不满地赏了儿子屁股一巴掌。

“竟然把你母妃吵醒了,胆真大。”

“皇上!”顾思绵声音微哑,瞧着儿子冒泪花,带着嫣红的眼尾瞪了眼皇上,直起酸软的腰要抱儿子。

殷烈无奈,将儿子交给顾思绵。

小皇子一到母妃怀里,小手便紧紧捏住母妃的衣服。

顾思绵逗着儿子,殷烈在旁边坐下。

“朕让人备了热膳,饿了么?朕让宫人传上来?”

“还不饿……”顾思绵全身心注意在儿子身上,头都没抬,敷衍道。

被忽略的皇上,酸溜溜地看向那个睫毛还挂着泪珠,时不时吐出一两个泡泡的小鬼头。

殷烈静静地看了一会,又道,“御膳房新出一道凤尾鱼翅,要不要尝尝?”

顾思绵被引起了注意,分了点神给皇上,微侧头抬眼,“要!要!”

殷烈笑,看着顾思绵水润的红唇,眼眸深邃,“诚意呢?”

顾思绵自然而然地半嘟起唇。

殷烈轻捏着她的下巴,满意地迎了上去。

“呀?”

小皇子黑溜溜的眼珠子在两人间转来转去。

顾思绵被皇上松开,回头看见儿子清透的眼,脸一红,忽然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殷烈浅笑着满足地舔舔唇。

然后,就看见儿子探着摇摇晃晃的小脑袋,因角度不准,“啵”地一下,亲在顾思绵脸上。

殷烈脸瞬间黑了。

顾思绵惊讶了一下,眸子盛笑,喜滋滋地回亲了儿子一口。“宝宝好乖……”

“乖什么?”殷烈挑着一根手指,在儿子撅嘴还要再亲第二下时,用手指轻轻将那小脑袋挑到一边。“多大了还吐泡泡,让宫人带下去擦擦。”

顾思绵拍开皇上的手指,在儿子委屈扁嘴的控诉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不疼不疼哦……”

殷烈哼了声,“本来就不会疼。”

“皇上!”顾思绵道。

“皇上你凑近看看嘛,明明很可爱的……”顾思绵一手拉着皇上的袖子,将人拉近,满眼瞧着儿子,“你看你看……肉嘟嘟的,明明好可爱的……是不是?是不是?”

殷烈盯着顾思绵的水灵水灵的眉眼,黑眸柔和,“嗯。很可爱……”

然后下一秒,走神的皇上忽然感觉脸上一凉。

儿子带着湿哒哒的口水在皇上脸上亲了一口,又移开。

殷烈一僵。

顾思绵笑得梨涡深深,逗着儿子,“宝宝也很喜欢父皇对不对?”

小皇子眯着眼乐,呀呀呀回应母妃的话。

殷烈不知该擦还是该擦,僵硬的瞬间,顾思绵将皇上拉过去,亲了一口。

皇上气便消了。

立后大典还在筹备。

长安城为庆祝皇宫立后之事,热热闹闹欢欣鼓舞了三天三夜,烟花爆竹,非凡喜庆。

顾府。

顾丞相眉开眼笑地应承着各方来贺,顾府的门槛都快被踏扁了。

前面应接客人,回到内屋还要应接儿子们崇拜的眼神。

顾四哥:“爹,神机妙算风华正茂善良大度的亲爹啊!给儿子夜算星相一次吧!儿子的科举就靠您老了!”

顾大哥:“四弟别胡闹……那个爹,那个什么来着星相的事儿子愿替爹分担一二……”

顾三哥:“……爹,一句话,儿子这次跑南方赚得多不多?能赚回三大宅子不?”

顾丞相:“……”

谁能知道他胡说八道的星相成了真?

那也是绵绵有福气,这帮臭小子竟想着投机取巧?

顾丞相摸了摸胡子,语重心长,“这个啊,天机不可泄露。绵绵那一次,还是爹不谨慎透露了!本该是万万不可再算的!不过嘛……爹也不是什么偏颇之人,是吧?”

顾大哥顾三哥顾四哥齐齐重重点头。

“那么,爹要是夜算星相,免不得耗费时间精力,爹那个皇上要的章程还没写呢唉……如何是好呢?”

顾大哥:“爹!儿子替您写!”

“……爹最近红枣枸杞补汤喝的实在腻味了呀,一腻味,爹就疲乏,就无心观星相啊……”

顾三哥:“撤掉!儿子马上为爹筹备一桌好菜好肉,爹想吃香喝辣就吃香喝辣!”

顾丞相满意地摸摸胡子,“对了,爹鱼塘里养的鱼不知被谁捞得快完了啊!爹看不到鱼无心观星相啊……”

顾四哥:“爹!我给您养!一大池子!”

顾丞相笑开怀,“爹最近身子老是不利索,要是有人能给爹捶捶的话……”

顾大哥顾三哥顾四哥,“儿子来!”

第48章 立后(大结局)

武安二年十一月望六日。

和风习。

长安城鼓乐喧天。

评书楼的说书先生醒木一拍, 抑扬顿挫, “咱大殷国运开盛, 今封后大典, 祥云缠绕,呈的是龙凤之姿,端的是个国盛民安好兆头啊!”

围着说书先生的百姓和涌在各楼各层听书的百姓齐齐朝外面万里无云的天空看去:“……”

说书先生又是醒木一拍,把百姓们的注意拉回来。

“话不多说,咱今日续昨日话题之前,端的今日是喜庆时,再给各位听众加个续。不要钱, 图大家听个乐乎赏点笑脸!也为咱大殷盛典献份热闹……”

“好!好!好!”

百姓齐齐拍掌叫好,掌声雷动。

“话说帝后联结,天下五彩斑斓雨,驱散那魑魅魍魉无数,恰逢那妖魔鬼怪出洞,一看这雨,呀!呀!呀!可不是那天庭仙人的招数吗……”

长安城里热闹。

皇宫中更是一派华盛。

灵霄宫里,金玉悬檐, 明珠缀殿, 红彩绕柱,宫人端着木托进进出出, 碧果给娘娘簪着金钗头凤。

铜镜里,泼墨长发绾着着五凤朝阳髻,两鬓斜插牡丹珠花簪, 发端垂下凤涎流苏金步摇。一袭明黄色拖地长袍,绣绘着栩栩如生、展翅欲飞的凤凰。

小巧的颈项上饰以凤凰于飞白玉纯金翡翠项链,玉指戴赤金嵌翡翠滴珠浴火凤凰护甲。正红百褶裙缭姿镶金丝边际,纯黑色纱带曼佻腰际,外着了一件金罗蹙鸾华服。

嫣红眼影,眼角抹了些许金粉,明月珠光下闪闪发光,红唇轻点,额头上的牡丹型印花,勾勒得恰到好处。

顾思绵盯着铜镜,似是不认识般,圆眸眨了眨。

碧果笑着给娘娘簪上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娘娘芳容丽质,端的仙人之姿,瞧得奴婢脸都要红了。”

顾思绵则是看着手指带着的长又尖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浴火凤凰护甲,苦恼,好像……不方便吃糕点啊……

礼装毕,碧果牵着娘娘出殿。

顾思绵走了一步,脑袋上的金步摇便一悠一荡。

碧果见娘娘停下,问,“娘娘,怎么了吗?”

顾思绵:“……头有点重。”

碧果弯眼笑,看着娘娘满头琳琅的首饰,温声道,“那奴婢扶娘娘走慢些。”

上了礼轿,耳边似乎能听到大殿处文武百官的欢呼贺声,碧果牵着娘娘的手忽感一重,抬眼看见轿子上的娘娘眼媚水润,软糯糯道,“……碧果,有点紧张……”

碧果抽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一盒精致小巧的雕纹木盒,打开,喂了一颗糖给娘娘。

封后礼的衣裳繁饰,礼节甚多,宫人忙,娘娘也得忙,一早就只能抽空吃几口糕点充饥。

糖盒子是昨日李公公交给碧果的,嘱咐她明日娘娘饿了乏了让她含一颗,能填填肚子,撑到大典结束。

顾思绵含着糖,甜香薄凉化在舌尖。

碧果望着娘娘精致的小脸上弯弯眸子盛的愉悦,莞尔一笑,拿着糖盒子捂住胸口幸福地感慨,这么乖的娘娘,怎么会不招人疼呢?

礼炮鸣。

百官跪。

齐贺万岁,飞鸟悬空而过。

李公公执册宣读,太后娘娘位于皇上身侧位,一袭朱红华裳,端的是雍容华贵,满面慈笑。

走上红锦铺就的汉白玉阶,朗朗穹天,百官屏息肃容列两侧。

顾思绵含着糖,一步一稳,眉如画,眸含雪,远远认真地望着尽头高座上那抹明黄龙袍。

冠冕流苏下,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盛傲尊贵。一袭龙袍上腾云驾雾的巨龙张牙舞爪地俯瞰世人,而身着龙袍的人,深邃眼底倒映的唯有远远行来的佳人。

甜在舌尖的,是糖中蜜。

印在眼底的,是心尖人。

顾思绵禁不住眉眼一弯,梨涡浅露,原本艳丽的红妆更亮了色,似隔着数月光阴,穿梭而来的春风,沁满万物馨香,拂过秋月硕硕高阳。

俏丽三春桃,清素九秋菊。

文武百官屏息静气,看着皇上从高位而下,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之色,朝皇后行去。

帝后深情相望。

文武百官: 感动!

顾丞相:呜呜呜……

帝后执手而行。

文武百官:激动!

顾丞相:呜呜呜……

帝后止高座,礼炮鸣,万众跪呼。

喧闹声鸣于耳,殷烈侧身,俯亲那抹丹唇。

文武百官内心:啊啊啊啊啊啊啊!激动!

顾丞相内心: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嚎啕!

一吻毕,殷烈噙笑顾思绵耳畔,舔舔唇瓣,嗓音低缓,“朕的皇后,是甜的。”

顾思绵弯弯眉眼,眼角的金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衬得水灵甜糯的人,像不谙世事的仙灵。

鼓鸣礼毕。

湛碧苍穹,祥云飘绕,呈龙凤之姿,盘旋而上。

太极宫。

顾思绵拖着长袍走得缓慢,走一步嘀咕一步,“……好重呀,好重……”

陛下表妹珠圆玉润

  • 作者:鱼没刺骨
  • 分类:言情小说
  • 豆瓣:9.3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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